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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历史 > 晋烬 > 第十四章:试数行年逢革卦(八)

人各有偶,色类须同,良贱既殊,何宜配合?......以妾及客女为妻,以婢为妾者,徒一年半......奴婢自妄嫁娶,亦徒二年......奴婢既同资财,即合由主处分,辄将其女私嫁与人,须计婢赃,准盗论罪。

——《唐律疏议·户婚》

——

最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喜儿只能选择逃进山里,黄世仁甚至连名分都不愿意给她,在他眼里,这个部曲的女儿只不过是一个玩具罢了,又没生出儿子,还想做妾?那是犯法的好么!

而在“万里之外”服役的王春也不好受,不仅要上阵和外敌拼杀,还要饱受上官的折磨,在军营里受够了军官的打骂,打了仗克扣军饷,受了伤不给饭吃,扔在庵庐里像臭虫般等死,最后王春还是凭着顽强的生命力从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中活了下来,在目睹战友一个个殉国,甚至被长官拿稀奇古怪理由折磨死后,他还立下了军功。

然后,他的功劳不出意料被贪墨了。

“士家杀敌本份事,何况待罪之身,尔非禁军,何必期望那封侯之赏?”

在康朱皮的配音声中,愤怒的王春去找上级军官理论,不出意外,又被结结实实痛打一顿。

在演戏前,扮演者赵桓专门还找了老军正方光和几个投降康朱皮的前晋军老兵,好说歹说,费了大力气,才让他们到时候像军队里那样抡圆了揍自己,以图真实。

见赵桓被打,上谷兵们大声叫骂,几乎骚动,亲兵队费了力气才压住势头。

最后,赵桓饰演的王春再也忍受不了边军内部的折磨与压迫,拉起一支队伍,投奔据说攻下了狮驼国都,杀死了三大魔王的“齐天大圣”去也。

王春下场后,故事一转又回到典午县,话说那喜儿家破人亡,逃入山中,终日渴饮泉水,饿食野果,饱经风霜,不知多少岁月,头发皆白,宛如鬼魅。

而得知山中有“白姑仙”后,黄家便又巧立名目,修筑“白姑祠”,雇佣巫道在其中成日说什么修炼长生,龟卜钱占之术,骗取百姓钱财不提,还说什么黄家受白姑仙庇护,所以才灾年不倒,丰年大盛。

“神仙保佑善人,这是有道理的!”李始之刚抬头挺胸,扮作趾高气昂的黄四郎,就听得观众中爆出一句再响亮不过的声音。

“呸!”

李始之顿时面色不悦,但这种表情转瞬即逝,继续自顾自地表演。

“终于该我上场了。”

与此同时,康朱皮也招呼来米薇,把羯鼓交给她掌管,自己去后台换装。

“齐天大圣的队伍来了!”

“齐天大圣的队伍来了!”

“齐天大圣的队伍来了!”

片刻之后,舞台后响起此起彼伏的喊声,连台下的观众都开始兴奋,他们之前听到“傲来国”这个名头,就有亲近的老兵给旁人讲,这是康朱皮说故事系列中闹天宫齐天大圣的居所,而那些故事在兵士中很受欢迎,“齐天大圣”的名头亦愈发响亮,此刻看了这许久压抑的戏剧,观众们心中早就有愤懑之气郁积,若不是有康帅亲兵压阵,手中又无兵刃,早就有士卒想冲上去砍人了。

马蹄声响起,只见康朱皮穿着贴了金饰的铁铠,头顶插着两根长雉羽,骑着一匹雄健的白马,扛着根长棍,带着几名亲兵,尽量显出所谓“十万军中无敌手,九重天上有威风”的姿态,在“王春”的领路下,“杀”到了典午县,台下见状已经有人开始大喊“康帅!”、“康帅!”。

“嘿嘿!”康朱皮把长棍扛在肩头,手搭凉棚,朝前望去,口中唱道:“刚擒住了几个官妖,又降住了几个魔王,世间的不平事怎么他就这么多?有人说,天不变,地不变,日月在,星辰挂,他便是王侯将相贵胄种,永永世世做主!俺老孙打碎凌霄殿,踏平黄泉城,颠倒日月与星辰,降伏君王与神仙,今天倒要看看,是哪个人敢如此大胆,还要永世做主!”

又骑马在台上兜了几圈,康朱皮只感觉这里内心最尴尬的人应该是他自个了,但观众却愈发兴奋和高兴了,叫好连连。

很快,由康朱皮饰演的“齐天大圣”便荡平了典午县的官军爪牙,又闯入“白毛仙姑祠”中,生擒了还在求神拜仙,妄图请那些早被齐天大圣剿平一空的天兵天将下凡来护佑自家的黄世仁母子,在得知了本地有所谓白毛仙姑的传说,齐天大圣便命人与王春一道去寻,看看这白毛仙姑到底是善仙还是妖鬼,最后便在洞窟中找到了孤苦伶仃的喜儿。

喜儿与王春当即相抱痛哭,各自诉说这些年的艰苦往事,随后便拽来黄世仁母子,将他们批判并公审。

齐天大圣的人马簇拥着喜儿和王春,踏上黄世仁家中的几张好桌几,早先安排的人手在乐曲声中开始齐声高喊,宣布对黄世仁一家的最后审判:

“如今的世道变了,天翻了,地覆了,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黄四郎哪,黄世仁!你造的罪到了头!杀人要偿命,欠账要你还,血债一定要你还!”

“你吸了我等多少血汗?你

逼了我们多少钱粮?你害了我们多少男女?你欺压我们多少年月?你喜欢算我等欠了多少债,我等今天便要跟你把新仇旧债一并算,一并算!”

一个又一个的声音响起,每喊一句,下面的观众便有更多的人附和,声音如海浪一般,:

“你说杀人偿命,那你杀我等百姓,便要你偿命!”

“你说欠债还钱,那你夺我等钱粮,便要你偿还!”

“你逼我儿郎修水渠,累垮了腰,却不给一文钱!”

“你逼我兄弟盖高坞,兄弟摔死在门楼下,找你买棺材还要钱!”

“你带着你家私兵掠乡里,奸淫多少好女郎?抢走咱们多少猪和羊?”

“你说你修桥铺路干好事,合该享福做坞主,哪一件事不是咱百姓做,哪一件好事又不是便宜了你?天下哪有出力的人吃苦还受穷,享福的人得利还有理的歪道理!”

黄四郎和他母亲跪在地上,跪向那些他们曾经瞧不起的人,磕头如捣蒜,浑身抖如筛糠,喜儿和王春对着他俩大吼:“黄四郎!黄世仁!你发了抖!你低了头!千年的贵贱树,今天也要刨断根,万斤的铁镣铐,今天也要打粉碎!逼成鬼的喜儿,今天要变成人!今天也要把身翻!也要做真正的人!”

在全场的欢呼声中,灿烂的阳光恰到好处地照进了这处山谷,照在了沸腾的人群身上,人们的手臂高高举起,宛如一片坚不可摧的森林。

康朱皮此刻抛下了心底的其他情绪,只勒住坐骑,让骏马仰天长嘶,几乎人立而起,他同时挥舞着长棍,大喊:“欢呼吧,这不是我一个人的胜利,这是属于百姓的胜利!欢呼吧,然后继续前进,永远的胜利,总有一天会到来!”

“我们要做人!”

“我们要翻身!”

“我们要革天命!”

“我们———要——革——天——命!”

在观众基本把山谷煮得沸腾的吼声中,戏剧正式结束了,可他们的心情仍久久不能平息,连负责维护秩序的亲兵也多有激动不能自已者,喊口号者有之,破口大骂旧世道者有之,嚎哭者不少,还有到处寻觅武器准备上来继续“公审”的,不少人到台上围着赵桓和文煜说着说那,情况一度十分混乱。

“阿矛,阿武,薇姐,维护老营秩序!各队跟队长、军正站好!不许乱跑!”

康朱皮赶紧先跳下马,拽起李丹英姐弟躲回营帐,因为不少情绪激动的人看他俩的眼神都有了愤恨。康朱皮庆幸,还好早有准备,入场人员一律上交了武器,连附近大一点的石头都挪开了。

“你俩快把妆去了,给我换回原样,有我守着,没人敢进来。”

康朱皮喘着粗气,抹掉了额头的冷汗。李丹英扯去道袍,把标识的符箓和铜印挂好,李始之则一股脑扯掉佩饰,苦笑着问道:“姊夫,你怎么能知道咱们的兵能变成这样。”

康朱皮东张西望,听声音台下的混乱渐渐平息,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猜的。”

“猜挺准的。”李丹英没说别的,恢复了平日的神态:“臭羯儿越发有本事了。”

“没什么本事,不说了,都是真事。”康朱皮在营帐里找了两条布,给姐弟俩擦刚才磕头沾的土,还抱了李丹英一下:“阿卿辛苦了,演的很好,这几天都累着了,明天我去打几只鹿回来烤着吃!”

“演戏比炼丹和跳神好多了。”李丹英淡淡地说。

“很有收获啊!嘿,唉,想不到我以前做的事这么惹人厌。”李始之长叹一声:

“姊夫,我以前是真没想过,你会那么多别的也就算了,居然还会编戏?我看那些军兵,一个个比听了阿姊的讲经还高兴呢!告诉我吧姊夫,你是怎么想出这个主意?”

“咳咳,阿卿讲经也很好嘛,只是这有这的好处。”

康朱皮当然不能说这《白毛女》是我抄袭的成果,只能故作深沉:“至于怎么想的?我早就说过,为天下先乃第一要务,我杀的根本不只有人,更多的是旧道,旧道深植在人心,得用打动人心的法子去之,军兵听不懂大道理,便演戏嘛!”

康朱皮又摊开手,模仿念旁白时的语气:“我做这事只有一个目的,告诉他们为何苦,又告诉他们仍有冀望。”

“臭羯儿真挺难懂,他、他若不说道理,你都不知道他想什么,他做了再给你讲理,你、你才觉得这计好,可又有新的不懂之处。”

李丹英换上了靴子,扎好了皮带,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十几年都没见过羯儿这般的人物,你、你说是不是,三郎?”

“那是我姊夫,用姊夫的话讲,阿姊你和他深入交流过,你都不懂,我哪懂啊。”李始之坏笑,便又挨了几下狠揍。

“懂了就好咯。”康朱皮喝着水,刚才长串表演加旁白下来,他嘴巴也很干涸,一直没来得及喝水:“你们要是懂了,我便有个能说真话的人了,我问你俩,奇变偶不变!”

“啊?”李家姐弟面面相觑:“喂,你说我们能听懂的夏言不行么?”

“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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