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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奇幻 > 恐怖堡的女儿 > 列王的纷争(六)极乐塔之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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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山,将天地渲成了血色,洛拉斯·提利尔那一身蚀刻了百朵玫瑰的全身甲,自然也不例外,白色的玫瑰变成了鲜红的玫瑰,鲜红似血。

是的,红,到处,都是一片黯淡的红,我目光所及之地,皆为霞光所照。

这颜色如此刺眼,是警告,警告我远方迫在眉睫亟待解决的威胁,也是死亡,在七国司空见惯无人心寒的死亡。

是的,当下的我,就正在制造死亡,我在和年轻的洛拉斯爵士比武审判!

我们都不愿意事态扩大,都希望只要对方去死就好,因此有了这一场决斗。

尘埃随风而荡,他招招狠毒,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模样,而我则像是在训练侍从的教头,优哉游哉,然而再写意也遮掩不住生死相搏的紧张。热光不再,山风送寒,我们两人蒸腾的汗水,和喘出的温气,却抵挡住了赤红之岭晚间的凉意,热火朝天,针尖对麦芒!

砰!我一个闪身,侧让矛尖,手中长斧同时扫过他的胸甲,打出沉闷的鸣响。

这一架本来早就该结束了,他已经无数次差点就被我给干掉,那身在光照下变成红色的白甲上,也留下了处处凹凸不明的痕迹。他身体瘦削,虽是男性,其力量却对我构不成压倒性优势,灵敏度上更是差相仿佛,偏偏我更有生死搏杀的经验,更能察觉他动作的端倪,就像是未卜先知一般,躲开杀招,立刻反制,将他当成了猴儿耍。

经历过多次生死搏杀,面对过异鬼、劣质深潜者以及种种怪物之后,和区区洛拉斯过招,本妇人丝毫不惧。在马上我或许得掂量一二,步战?收拾他简直轻轻松松。

来!既然杀他这人不成问题,那我就要开始诛心了。诛旁观者的心!

现在,该如何让洛拉斯即将到来的死亡,于我而言,达到利益的最大化呢?

我们先来抹黑他,令提利尔家族恩威尽丧!而要抹黑一个人,依照我多年的经验,得分五步走:

首先,是和他当朋友,这理所当然!毕竟要背刺一个人,就首先得靠近这人的背,才能背刺。因此,第一步,赞同洛拉斯的观点,完全支持这位“百花骑士”洛拉斯,以此来拉近和他的距离,就显得像是他的朋友。

“我承认你的勇气和正直,”我们拉开距离,他喘得很凶,汗水从发丝间滴落,我还好,只是汗水把头发浸湿了一点,“假如我真的是凶手,那么为血亲而向一个国王复仇,实在是再英勇不过。”

“呸!”他不屑再多言语,也没力气,和我斗嘴,洛拉斯挪动着步子,和我掂量着彼此。这会儿他应该也察觉到了,我的水准远超于他。

然而,骑士永不言败,永不退缩,他眼神一厉,欺身而来!

铿!火星一溅!

他这蓄谋已久的一招,又被我偏卸开。

我心里感觉自己像是在逗小孩,口中却对他褒扬有加:“经典的一记穿刺!你差点就成功了,你的武艺就和你的脸一样出色,爵爷。”

他哼了一声,八成是觉得我在嘲讽他。

现在,我要开始抹黑洛拉斯的第二步:着重地赞赏他的优点,尤其是某些让人反感的优点,强调再强调!

我盯着他的眼睛,他表面坚强冷酷,给人感觉,就像是被冰冻起来的玫瑰花,还挂着霜,可是他却让我捕捉到了,他眼神里的一丝犹豫,这番好话带来的一丝犹豫。

当然,这不代表他会就此罢手,犹豫只是犹豫而已,哪怕我一个妇人跪下来求他,此刻的洛拉斯爵士也不会有半点迟疑,誓取我命。血仇如此深厚,在他眼里我欠下的命债,几句话语可抹不掉,我也没必要,给一个这么幼稚的娃娃,卑躬屈膝。

那么,让我们继续抹黑小男孩洛拉斯,在这个年代世人的眼中,洛拉斯·提利尔有哪些,明面上得赞扬才成,实际上却叫人讨厌得不行的,所谓优点呢?

就让本阴阳人莱雅拉,来让大家了解个清楚!

我想遍他的事迹,莞尔道:“你觉得我在让你分心?不,‘百花骑士’,我确实很佩服你,我佩服你对蓝礼的忠贞,即便太阳落山,再耀眼的蜡烛,也无法媲美它的光辉,对吗?我还佩服你对仇恨的直诚,更佩服你身为骑士的操守,您诚实而高尚,乃是我见过最了不得的骑士楷模之一。”

多么完美的人啊。

他自然毫不动容:“即便你如此说,我也不会停手,血债血偿。”

“想必您也不会接受联姻,宁愿为了真爱孤寡一生?”

“你需要再多这么多的废话吗?是的!”

啊哦,这不是一个联姻对象,没法给在座诸位的家族带来利益。这家伙要自主绝后,在场的诸位,你们听到了吗?

我眼角扫过围在圈子边的贵族们,河湾那边曾经有几个人在决斗前向洛拉斯爵士献殷勤,此刻显然是在大皱眉头。

“优点”这种东西,一旦无法为人所利用,那就是缺点了。贵族不是诗人,封建社会,不讲人文主义,没有贵族会为忠贞的爱情所触动。

接着,是第三步,根据他的特点,给他贴上标签。

洛拉斯没注意到的是,不知何时,我们之间的决斗停下了,这就是说好话的用处,哪怕是敌人在赞美,尤其是敌人的赞美,总是会让人耳朵舒服,甚至愿意交流。当然,他都认定我杀了他的兄长和祖母,再交流,他也会初心不改。

“我猜有一天,会有人称呼你为‘童贞的白骑士’,赞美你的忠诚。”我笑着说。

“你不会给我未来的,不是吗?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却要说这么多的话?”他质问。

我敷衍他的疑惑道:“死亡来得太过轻易,是会对不起你这样的豪杰的,至少,我做如此想。”

围观者面面相视,我在猫戏老鼠,显然大家都看得出来,而这番话,则会让他们不觉得我是故意玩弄敌人。

我可尊重洛拉斯了!

而洛拉斯·提利尔爵士提出的,对我的指控,我杀了他祖母和兄长啥的,似乎也不会真有其事,对吗?这红王可以赞美一个指责她,并且向她发起比武审判的骑士,是个坦然的人哪,在这年代的道德观念看来,似乎和恶毒的谋杀,不会有什么牵连。这年代还没逻辑学,也不会有人一环一环推敲,“好人”和“坏人”的标签依旧分明,既然我看起来不像是坏人,自然就是好人了,对吧?

没办法,只要不是屈服于权威,说人好话就是那么有利于形象。反而栽赃诋毁的人总是给人以坏的印象,除非是向强权,不管其袒露之事是否属实。

然后,是抹黑洛拉斯爵士的第四步,暗示他有别的丑闻和密辛,或者说,潜在的恶劣之处。我要毁掉他的人设,这个什么鬼“童贞的白骑士”,太令人作呕了!

嗯,尽管这个称号是我临时给的。

“我能理解你对我的仇恨,”我缓声道,“一个女人成为像蓝礼那样的国王,对你来说,是不是很痛苦?”

“什么?!”他蹙眉了。

“你是不是很痛苦?我听说你厌恶当年与你一起成为彩虹铁卫的女子,‘塔斯的美人’布蕾妮,你甚至想要杀了她。”

“那是因为——”

他大概是想说,他当时因为蓝礼的死,而愤怒到疯狂,想要杀掉一切可能谋害蓝礼的人,除他之外其他的彩虹铁卫自然也不例外。

我不想听他的辩解,我立刻打断他的话,不容他置辩!没等他开口,就高声问道:“我听说是你撮合了提利尔家族和蓝礼·拜拉席恩的联盟,你甚至毫不吃醋地任由自己的妹妹玛格丽成为蓝礼的妻子,对吗!?你根本就不在乎女性,你爱男性的原因,是因为你认为女人一无是处,对不对!?”

这就是纯粹的栽赃了,不,也不完全的栽赃,洛拉斯·提利尔确实有漠视异性的倾向,对于同性恋来说,这其实很正常,他除了不喜欢女人之外,也没表现得仇视哪个姑娘,反而彬彬有礼。

而我的话,是强化了他对异性的无感,通过种种迹象,给他栽上一个“仇女”的恶名。

“仇女”在河湾算不上太大的问题,然而,在场的不止是河湾人。

甚至不用看多恩人的脸色,我也知道各位女贵族,她们会有什么想法。

最致命的是,除了我之外,另外一个王者,丹妮莉丝,也是女人。巧的是,洛拉斯一直想要发誓不婚,终生为骑士,也只身为骑士。可这样的他,偏偏没去请求成为丹妮莉丝的女王铁卫!当然,我知道洛拉斯·提利尔未必不想宣誓成为什么女王铁卫,他是筹谋已久要对付我,所以在南方搞事,没空去找丹妮。

然而!我知道,我心里清楚洛拉斯这人不是“仇女”。其他贵族哪会知道?!他们能想象得到我真的杀了著名的“荆棘女王”奥莲娜·雷德温和“勇武的”加兰?不,他们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他们拿什么去体会我当初在君临时,对君临脆弱却又坚固的控制力?

在前一步抹黑的步骤中,我先是表现得坦然大方,让所有人下意识地觉得,我不是什么凶手,洛拉斯大概是误会了。

紧接着,现在,我旁敲侧击,指出洛拉斯似乎是由于别的原因才对我不利,而且这个原因是他“仇女”,极有可能,他会是丹妮莉丝潜在的敌人。

好了,不用说了,现在,咱们打拳吧?

停停停,拳,不是这么打的,抹黑洛拉斯,还有第五步!最后一步,让他彻底成为虚伪恶心的小人!

这一步,就是在第四步的基础上替他开脱。

“我理解,丹妮莉丝女王算什么东西,我,又算什么东西?”我笑了,“七国可曾有过真正的女君主?上一位坐在铁王座上的女王,给大家带来的是‘血龙狂舞’之乱,女子为君,祸乱之源!”

“我没这么想过!”他大叫,同时挥舞武器扑了上来!

我架住他的长矛,长斧的木柄翻转,同时足下一踢他的小腿,将这人踢到在地!

“你敢不敢承认你想杀我,你敢不敢承认你和伪装成‘秃鹫王’的怪物一起合作,对我下手!?你敢不敢承认,你当初曾经想要杀掉那个妄图当骑士的女人布蕾妮,你是不是觉得蓝礼,比丹妮莉丝更该成为国王!?告诉我,以七神的骑士的名义!以诚实的名义!回答我的问题,说出你的心里话,每一个问题!”

他摔倒了,想要站起来,却被我用膝盖抵住了肩胛之间,“你这个巫婆!”他咬牙切齿,“巫婆,巫婆!”

“你是想要继续栽赃我,继续撇清自己,不承认你和怪物的关系,还是死得像是一个骑士?”我喝问道。

他立刻闭上嘴,死死咬紧牙关,不再张口,他不张口的原因,是他不愿意说出自己,与炮制了“秃鹫王”这场大戏的攸伦·葛雷乔伊勾结。然而周围人没注意到我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他们会觉得,我是在问洛拉斯,是不是因为自己“仇女”的倾向,所以才要和我作对。

“说啊!”我逼迫道。

“杀了我吧!!!”

此时此刻,洛拉斯·提利尔面对着严峻的道德考验。

他其实心里明白,我这是在利用他,利用他遵守骑士守则的举止,逼迫他承认自己要和一切女人为敌,至少也是痛恨。“仇女”这个标签,会让提利尔家族在丹妮莉丝女王的宫廷里遭遇怀疑,并引起女人权力极大的多恩,进一步的仇视,要知道,多恩可是被默认为女王最坚定的盟友来着。

同时,他却又没法说出自己和攸伦·葛雷乔伊的关系,与一头触手怪一起荼毒边疆地,这件事传出去,对提利尔家族的损害,不亚于“仇女”二字,恶劣,太恶劣了,不管是教会对异教的愤怒,还是民众对巫术的恐惧,都会给他的家族带来不可磨灭的伤害。

可是,洛拉斯·提利尔本人的人生成就,是寄托在“骑士”这一神圣的事业上的,他是家族次子,自小就被灌输服务的意识和高尚的品德,他的所作所为,也绝无违反骑士之道的地方。

骑士不能说谎,但是可以,他当下也只能,只字不言。

我的话里有真有假,真的那一部分,他洛拉斯和攸伦合作的那一部分,却偏偏是他没法坦白的,于是,他就只能无奈地任由我肆意诋毁。所以说,啊要当个伟大光明正确的爵爷,就一直伟大光明下去,别搞这些阴谋诡计,否则最好是做个伪君子,或者真小人,你看你洛拉斯·提利尔,你要当个正义的骑士,却又偏偏和攸伦·葛雷乔伊那种玩意儿搅和在一起,现在纠结了吧?不上不下了吧?被埋汰污蔑无法分辨了吧?何必呢!?

这男孩在我的膝顶下,弯曲起手臂,想要勉力扒拉走自己的头盔,最终却只是露出白皙似少女的半张脸,就没法再动。

他说道,“杀了我,我,我无话可讲!你,来!直接动手便是,来让诸神赐予我一个该有的结局!别在那儿鼓唇摇舌。”

“什么结局?”我低声道,“和蓝礼在死后相会吗?”

“杀了我!!!”他吼得破了音。

周围人之前一直保持寂静,屏住呼吸,眼见如今大势已定,又听了两个决斗者之间那么久的,不禁相互窃窃私语起来。啧啧啧,吃瓜群众们恐怕是觉得这瓜,可真是又大又多啊。

现在!在无形之中,河湾贵族当中,那视洛拉斯·提利尔为主,与他同仇敌忾的气氛,似乎突然变弱了。

我了解他们的心思:得罪一个女王也就罢了,还可能得罪另外一个女王,偏偏投资的价值也不大,丫不愿婚配,这样的洛拉斯绝非潜力股,该说简直就是坏得不能再坏。

再加上这几年,身为封君的提利尔家族,表现不算特别好,而我这里,也有大片的土地值得河湾贵族们向我靠近,再加上,提利尔家族对河湾的统治本身就是先天不足,他们不是更合法的园丁家族后人。

所以,大家的心思灵活起来了,除了少数几个确实忠肝义胆的人之外。不过,哪怕再忠贞,也是不敢打断比武审判,救下洛拉斯一命的。

“尽管你讨厌女人,你恨我,”我一边心里暗笑,听着周围的低语,一边回答着洛拉斯的求死之话,“然而我确实尊重你身为骑士的高洁,来,告诉我,洛拉斯爵士,你有什么遗言吗?”

他不言不语。

我拔出短剑,准备扎向他露出的下半张脸,下巴下的位置,切断他的动脉。我猜经过这一天之后,提利尔家族对河湾的统治,那是真的不大稳了。

我正要下手!突然——

“王上!!!各位大人!!!夫人!!!”远处一匹跑马靠近,“不好了!蓝道伯爵被人刺杀,打起来啦!”

打起来了?!

怎么会如此突然?

不不不,一点都不突然,恐怕不是有人突然跳反,是攸伦·葛雷乔伊安排的黑血深潜者,混进了军队里,我一直担忧的事儿,发生了!

我死死压住已经放弃抵抗的洛拉斯,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寻死,所以我不是很担心他。

接着,我直起上半身环视在场诸位,一张张脸上尽是骇然,不少人已经拔出了武器!多恩布莱蒙家的劳拉夫人在卫士的保护下警惕地看向河湾人,包括角陵的几个骑士在内,她冷声询问“王上!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撤退!?还是说——”

“这是怪物引起的动乱,”我先定性,接着发号施令:“现在,每个人先来让我划一到手,我看看你们血的颜色——”

我注意到原本在洛拉斯麾下的河湾封臣一脸警觉,自行抱团,他们不相信我。

不相信我,他们相信谁?

洛拉斯·提利尔。

他妈的,算你运气好,小子。

“百花骑士”还躺在我身下,我狠狠地一把抓向洛拉斯·提利尔的头盔,想要掀起,却不想护喉和护颈挺结实,没拉动,倒是让我的俘虏呼吸困难起来。

“咳,咳!!!”

行吧,没法揪着他头发说话了,可惜。

我索性直接厉声道:“洛拉斯爵士,洛拉斯·提利尔,梅斯之子,维拉斯之弟,玛格丽的哥哥!难道你要看多恩和河湾操戈,一错再错吗!?现在诸神判你有罪,而我宽赦了你,你欠我一条命!去给我组织人手,快滚!”

“咳!!!”捡回一条命的提利尔家族幼子使劲儿咳嗽,“我不欠,你给我——”

“做个男人好吗!?”我一巴掌拍他头盔上,乓!

乒乒乓乓乒乒乓乓,带着铁手套的我敲了个痛,这头盔可真是好响的一张鼓!

“停手!咳!我答应,咳,咳!!!”他喘息地说。

“你引来的怪物,给我解决掉。”

乓!

“咳!别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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