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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现场看到了七爷八爷?”苏成璧扬起眉毛。
“七爷八爷?”
在近距离交流一段时间后，曹敬终于能够近距离直视苏成璧，而不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也令他注意到这位战略级身上更“人性”的一面。或许因为在自己亲人面前，苏成璧的体态更为松弛，脸上的笑容也更多。而他也忍不住将她与姐姐相比。
与曹雪卿对比，能够明显感受到苏成璧的从容自如。同样是因为身居高位养成的压迫力，曹雪卿在曹敬面前总感觉有些强迫的两面性，在她生气或对人施压的时候，她会明显地表现出强势的态度，而在平日生活里，她某些瞬间又显得柔弱忧郁。虽然她从能力上毫无问题地足以承担战略级的头衔，但曹敬的敏锐感官能感受到她心态上的疲惫。
但苏成璧不同，可能是因为年限和资历的原因。苏成璧非常“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罕见地坦诚。哪怕不运用感应能力，曹敬依然是察言观色的大师。他能从苏成璧的一颦一笑中感受到对方的真情流露，她身上不存在面具或社交技巧，快乐的时候就笑，悲伤的时候就流泪，想说什么就直言道出，虽然仅仅与她相处了半日，但曹敬却惊悚地感觉到，苏成璧在心态上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童心赤子。
这颠覆了他对于大人物的看法。
但这也是她身上那种危险感的源由，他想，她的破坏力同样没有被遮盖住。平心而论，苏成璧是罕见的美人，其体型高大完全没有破坏她外貌上惊人的美，但她的美与其说是通常的容貌秀丽，倒不如说是异物感极强的，异质性的美。她的外表有些瑕疵，例如眉毛比较粗，骇人的尖锐利齿，头发也有些过于茂密。但这些反而促成了那种非凡的危险魅力，曹敬从前喜欢去动物园，当猛兽在树荫下行走，柔美的皮毛下肌肉水银般流动，它们的琥珀色瞳子里映出自己倒影的时候，他感觉过类似的魅力。
“我们那边乡下对黑白无常的叫法，谢七爷和范八爷。”苏成璧笑的时候露出利齿，她看了一眼苏易城，笑道，“这个还是他告诉我的。我和易城小时候，夏天最热的时候会住在乡下的老宅里，听过一些本地的故事，易城你对这些事更感兴趣一些。”
苏易城哼笑了一声。
苏成璧叹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但我对那种东西向来免疫，真可惜。”
对什么免疫?幻觉?灵异事件?曹敬思绪转了几个弯，但他没问出口。有些秘密并不适合让人知道，他也不打算探究。
“我这些天尽读报纸，看小说了。平时东奔西走，倒也难得有这么消闲的日子。”苏易城打了个哈欠，指指床头柜上的3联版《笑傲江湖》，“虽然手臂会扯到伤口，但手指翻书还可以。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但外面人心惶惶也烦人得很。”
朱烽正和津岛郁江小声谈话，老头子对她看见的景象很感兴趣，兴致勃勃地拿笔记录。
“这些公共幻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曹敬也很感兴趣，他还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心灵感应者被征召是因为什么原因，但之前看到的灵异景象让他颇受震动。他想到了之前在俱乐部偶然看见的，云海中翱翔的巨大鲸鱼……知道自己并非是少数的“病人”，让他在心底略有些宽慰。
“大约是从一周前开始。”苏易城用一只眼睛盯着他，“这在燕京可是个稀罕事情。毕竟是共和国首府，任何小事都不能轻忽。而当交通事故、自杀事件、异象报告……等等众多意外同时发生的时候，紧急预案启动，针对‘统计学上的灾害’而成立了专案组，情报收集后汇总、归纳、并总结为新型大规模幻觉触发事件。在首都力量不足以厘清事态的前提下，从全国各地召集顾问，大约就是现在的情况了。”
苏成璧笑道：“我因为私人原因回京。与专案组倒没有什么牵连。听说朱老头也来了，就特意来见他一面，顺便看望易城。既然他还活蹦乱跳的，那我就没有别的事了。”
战略级突然侧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几秒钟后，曹敬听见走廊中有人奔跑的声音。门外传来短促激烈的争执声，然后有人一把推开病房门，气喘吁吁地瞪着房间里的人。骆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地盯着苏成璧，姿态如临大敌，她走过来，一把拽住曹敬的手，寒声道：“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
苏成璧笑了，利齿闪闪发光。
“先告退了。”骆雯拽着曹敬往外走，津岛郁江也慌忙跟了上来，苏成璧在后面看着，并未阻止。
走出房门，骆雯的脚步逐渐加快，不顾津岛郁江在后面的呼喊，到最后几乎是开始小跑。她带着曹敬走到电梯口，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危险?!”
“什……你说什么呀?明明聊得好好的，突然冲进来……”跟上她快捷脚步的津岛郁江皱眉道，“哪怕你真的是来监管的，你管得也太严实了吧?我们还有没有人身自由了?”
“你们两个什么也不懂!听好了，以后遇到那个苏成璧，离开她越远越好，越远越安全!”骆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你们如果出事了，我也要被牵连。所以我请求你们，以后不要主动凑到这种……这种人身边。明白了吗?”
曹敬点了点头，没有过多争辩。
骆雯开车把曹敬与津岛郁江送回郊外的别墅，路上3人一路无话，气氛很僵硬。天空中阴云密布，听说烟霾云天是燕京的长期现象，路边行人也行色匆匆，一副不想在大街上久留的模样，曹敬也没有心思观看京城风景。
到了那所别墅，停在门口的时候，骆雯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道：“苏成璧很危险。为了你们的人身安全，我只求你们看到她的时候不要主动凑过去。她想来找你们的话，我没有办法阻止。但靠近她这件事太危险了。我并非危言耸听，但她的秘书……她是很罕见的没有配备秘书的战略级，而这是存在客观原因的。”
“能说说具体原因吗?”津岛郁江轻声问。
“抱歉。”骆雯打开车门，“你们的房间钥匙是这两把，门牌号在上面，我自作主张了，两张单人床。要调换的话请提前协调，现在这栋别墅里人太多，基本上住满了。你们的行李已经在房间里，有需要的话按铃，房间里也有电话，有需要的话拨打前台可以找我。”
在车开进山的时候，曹敬就看见路两边有持枪警卫和岗哨。燕京郊外摆开这么大阵势，这令他吃了一惊。而那栋别墅本身倒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看上去好像有几十年的历史，但修缮维护很到位。唯一看上去养护不到位的反而是大门口锈渍斑斑的方形铁牌，上面写着陈公馆3个小字。
公馆内部同样警卫林立，曹敬瞥见有花园，但花园的侧墙上就看见明显的监控摄像头。推门进去，里面人也很多，有人在走廊上逡巡，但都愁眉紧锁。还有警卫推着手推车四处奔走，手推车上堆满了纸质文件，还有一些用纸箱装的不明事物。唯一让他感觉略微安心的，是能够闻见有人泡茶的气味。
“二楼。”津岛郁江牵着他走上楼，曹敬意识到他正踩着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厚实柔软的地毯。
住的房间倒没什么出奇，朴素整洁。津岛郁江解开头发说想洗个澡，但衣服刚脱了一半，床头的电话就响了。
【曹先生和津岛小姐。十分钟后请至一楼大会议厅，不必携带纸和笔。】
曹敬开的是免提，津岛郁江翻了个白眼，把脱了一半的毛衣又套了回去。
等到了会议室的时候，里面的人不如想象得多，大约二十多人。会议室里上一拨人刚走，空气里还弥散着烟味，椅子上的热度都没有散去。有人在收拾上一拨人留下的文件，然后又开始分发新的文件。曹敬偷偷观察与会人员，看上去形形色色，来自各地的人都有，但像是“专业人士”的反而不多。
朱烽和吕君房都不在。
会议室中间的投影仪开始转动，然后一副景象突然出现在银幕上：铅笔画出来的速写，一群戴着防毒面具，气氛阴森的士兵。然后景象切换，乌云中的黑色城堡剪影。然后是一辆窗户上布满怪异手印的公交车。还有雷电中的细长影子……如此这般变幻了十几张图，每一张图的精细程度和绘图水平都不一样，作者应该不是同一人。
银幕的侧面，有人在暗中说：“接下来会以慢速重播一遍，请拿起你们面前的纸和笔，写下每一张图让你联想到的东西。最好是你接触过的东西。无论是现实或是书本。模糊的感情、思路、想法也可以。尽量写下所有你能够想到的事。”
曹敬写下的东西：
1.毒气战。第一次世界大战。
2.云中城。
3.坐满死人的公交车。
4.东方古代传说中的龙。
5.半狼半人?
6.恶性传染病患者。皮肤症状明显。
7.中世纪骑士，但头的形状异常膨大。
8.半熔解的卡车，像是遭受过高温爆炸。
9.祭祀……?有一些仪式道具像是来自于原始萨满教。
10.非常多的、铺天盖地的昆虫。蝗灾?
写完后他瞥了一眼津岛郁江面前的纸，她写得更多一些。
等到大多数人停下后，阴影里的人说：“第一轮结束，现在我们进行下一轮。”
新的手绘图样开始播放，曹敬看了一眼投影仪，从那堆文件的高度来看，起码有超过一百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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