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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TXT > 都市 > 马恩的日常 > 第九百六十四章专家的传承

在警视正眼中,乌克兰女人一个人在这样一个丑陋而恶臭的沼泽边,如此热切地演奏自己的

情感,其场面有说不出的怪异。不明就里的他第一个念头就是: 这个生性坚韧的乌克兰女人是不

是疯了?被这片树林中的某种可怕的怪异吞掉了脑子?他顿有- -股凉气从脊椎尾生出,不清楚自

己应该是靠近还是远离,也为这可能存在的某种足以逼疯乌克兰女人的怪诞离奇感到恐惧。

但他聆听着“旋律”,又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他抵达之前就已经结束了。他陷入-个两难之地

,也不知道应该和乌克兰女人说些什么。他甚至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唤醒乌克兰女人,会不会

让自己和对方都陷入某种尴尬的境地?

警视正悄悄挪动脚步,刚见到乌克兰女人时的热情一下子冷 却下来,他觉得自己还是稍微回

避一下比较好。可他才往旁边的遮蔽处靠了几步,仿佛只剩下小提琴的声音在回荡的沼泽里,发

出了“劈啪”的一声一他低下头, 看到脚下断裂的枝桠。

他的心脏一下子就提 了起来,前方正宣泄灼热情感的往复式结构旋律骤然-顿, 大概是零点

几秒,对他而言仿佛足足有五六分钟那么漫长。他的头脑似乎空白了一阵,- 种晦涩的恶意的揣

测从思绪的角落里跳出来,尽管他主观上并不愿意那么想,可依旧加大了他心中的恐惧。

就连沼泽似乎也重新安静下来。不,沼泽当然一直是有声音的,这短暂的时间里,风雨声占

据了一切。

之后,小提琴的旋律回到正轨,延续着它所表达的热情。警视正心中-轻,他呼出一口气,

却没有继续退入遮蔽中。他十分肯定,乌克兰女人已经知道自己过来了。

警视正这一次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出去,用一-种纠结的表情注视并聆听乌克兰女人的演奏。小提琴的曲目是美妙的,但就算是他也能听出,这不是一首完整的曲子,正在演奏的部份也不

是主干,更像是一首音乐作品中的副曲部份。他怀疑,如果有人和现在的乌克兰女人合奏,说不

定她所演奏的到曲会彻底压倒那人演奏的主题吧-

往复式的旋律结构是单调的,只是单纯用音

阶的变化和音调的变奏将其丰满,可乌克兰女人的情绪在演奏中宣泄得如此彻底,以至于令人觉

得她是不是用生命的最后一刻去演奏。

即便是警视正也无法述说这个旋律中究竟包含着多少情绪,只是觉得这些情绪都很浓厚,就

如同一-碗收过汁的浓汤,将所有的味道都包容其中,而他只是-个不善于品味美食的客人一无

法弄清楚里边的成份是- -件憾事,可即便囫囵吞下也能尝到个中的美妙。

他听不出旋律何时会结束,不过,在两三分钟后,琴音有了明显的收束,在迅速的节奏和高

亢的声调中骤然停歇。乌克兰女人高扬起琴弓,之前形容她身上仿佛有阳光降临,现在这束阳光

也消失了。好似连沼泽也比之前阴暗了几分,风雨交加,吹打树林,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而这才是这片树林,这片沼泽一直以来的真面目一它从未隐藏起来, 哪怕被人打攬了一阵,也

终将回到它原有的样貌中。

“你来了。”乌克兰女人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变化,没有从哪里长出角、鳞片和尾巴来,她

只是随便收拾了一下,将乐器放回琴箱中。警视正倒是没看清,那琴包是从哪儿拿来的。尽管乌

克兰女人明摆着就是个小提琴手,也时常见她随时携带乐器,但事情紧张激烈起来,警视正已经

有好一阵没去关注她的乐器了一尤其在这个噩梦里, 她究竟是一直带着乐器, 还是如做梦- -样

什么都能解释?警视正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反正,“做梦” 能够解释-一切,梦里什么都可以有,做梦的人也可以是恍恍惚惚,闻之不觉

刚才演奏的是什么?”警视正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硬着头皮问到。

“你知道的,我来这边是有明确的目的。”乌克兰女人好似完全不在意,语气和平时也没什

么差别,“我找到了, 不过,结果不是很好,但也不是最差的。旋律是我们参与这件事的基础,

所以,我们也必然需要在旋律中寻找答案。

她的话是如此的含糊,但瞥视正却隐隐觉得自己可以理解,之前提起的心也渐渐回落下来。

他放松了一点,检视了-下四周,因为之前被乌克兰女人吸引了注意力,所以才没有发现角落里

的尸胲一那是尸 骸真是惨不忍睹,应该就是乌克兰女人心心念念的“同事”了吧。不过,警视

正觉得这个同事之情也是要打上双引号的,之前演奏中抒发的情感若是真实,那这份情感显然不

仅仅是乌克兰女人轻描淡写的那样。

乌克兰女人一直用同事作为参与这次事件的理由,而以往大家都觉得这只是一一个借口, 其中

肯定有着更多的政治因素。可在如今的警视正看来,或许大家都臆测错了,这个女入就仅仅是为

了感情上的事情而弃走。这是- -件相当私人的活动,所以,她没有经过正规渠道进入日岛也是可

以解释的。

乌克兰女人完全不在意警视正的视线,其他人会怎么想,她其实也是知道的,但她现在不是

很在意了。人已经是死了,她若是能够安然返回,对其家人也能有个说法。现在唯一还困扰着她

的,无非就是这次事件还没有了结,自己也无法提前脱身一不管怎么说, 尽管她是从非正式渠

道涉入的,但之后也进行过报备,如今能够达成自己的目标,其中肯定有不少人给了面子,也借

助了不少力量,这些情谊都记在她的心中,无论是否回报,至少现在是不能就这样抽身而走的。

“来搭把手。”乌克兰女人拽出残缺狰狞的尸体,警视正连忙上去帮忙。而后,两人在四周

寻了一些树枝和引火材料,搭了一个焚烧的架子,将尸体搬了上去。乌克兰女人摸了摸口袋,

问警视正:“有火机吗? 还有烟?”

警视正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什么都没有。他觉得自己身上是有烟和火机的,但

他也记得,自己好几次抽烟,都是马恩递来的。正这么想着,他果然摸到了火机,但还是没有香

烟。

他掏出火机递给乌克兰女人,耸了耸肩:“也许马恩才有烟? ”

“真是个笑话。”乌克兰女人似乎在嘲讽着什么,接过了火机,尝试将引火物点燃。可是,

树林是那么的潮湿,风雨又大,她试了好几次都没用。警视正有点看不下去了,在潮湿的环境里

本来就很难点火,点着了也会熄灭,而乌克兰女人似乎已经放弃了这些常识一他能理解一 定有-

种沉重的沸腾的情绪,在主导着乌克兰女人的举动,可她这么做,实际无法得到任何东西。

“也许应该弄干点?找个干净的地方。”警视正委婉地劝到。

“这里可是噩梦。”乌克兰女人的回答也不像是辩解,只是淡淡地说- -个事实,然后,她在

警视正面前表演了这个事实:她自己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烟,陌生的牌子,上边的文字 是她国家

的语言。

警视正不知道这是什么烟,但很显然,她之前根本掏不出烟来。

“只有马恩能做到?嗯?”乌克兰女人撕开包装,掏出两根烟,将其中一根分给警视正,“

你对这种事情的理解太过于片面了,你的视角和思维还要更加开阔,不要压抑你的情感。我十分

清楚,你这样的职业需要一个冷静逻辑的头脑, 我起初也是这样,但固守于你自认的冷静和逻辑

,对你没有任何帮助。如果你想要继续深入这些事情,你就不得不重新找到自己的感动。‘

警视正无话可说,他接过香烟和火机,可自己怎么都点不燃。肉眼可见,烟条已经被打湿了

还是乌克兰女人先自己点燃了,又抢下火机,帮他点燃了,将香烟塞进他的嘴里。

她拍了拍警视正的肩膀,说:“你看, 这里是噩梦。你得真正体验到,这是一一个噩梦,而不.

是从理智和理论.上知道这是一个噩梦。你甚至无法从理智上肯定这是一个噩梦,对不对?你只是

希望它是这样,只是听人家都这么说,所以你就用它作为- -个理由。你实际无法分清楚,我们这

些人口中的‘噩梦’ ,哪些是玩笑,哪些是形容,哪些是真实。”

警视正吸了几口,嘴巴充满了烟草味的苦涩。他说:“所以, 你们实际上都知道?都能分清

楚?你、马恩还有其他人。”

“你说的其他人是佐井久之他们?佐井久之也许可以办到,但是,其他人大概不行。”乌克

兰女人说:“马恩 也和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他根本不用去区分。我可以听到,旋律已经告诉我了

,他的认知基础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他怎么说呢,你可以把他看成是一-个科学改造人。 他

表面看起来和我们一样,有内脏,有情感,有脑浆,但是,你怎么知道,促动他的东西,是和我

们一样的东西,而不是齿轮零件?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机器人是不会做梦的。”

“你的意思是,马恩是个机器人?”警视正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说法。

“只是形容,总之,他用以观测和感受这个噩梦的器官,和我们是不一样的。”乌克兰女人

顿了顿,说:“如果你经历得多了, 更加深入旋律,或许也能听到我在马恩身上听到的东西。他

当然还是人类,但确实和常识中的人类,有某种底层上的差别。”

“如果只是身体的不一般,我们也是如此吧?我们接受‘旋律’ 的时候,

‘旋律’也在改造

我们,我可以感受到。”警视正还是无法理解,在他看来,马恩和一 般人不一样,是显而易见也

是理所当然的,正如他自己所言:“我现在可以一 拳打死一头牛。”

“当然,当然。”乌克兰女人笑了,她弯下身,这一次就成功将火点燃了。那团火从引火物

一直烧到火架上,熊熊的烈焰不再受到风雨的摆布,为沼泽中阴森的色彩增添了-分亮丽。她注

视着尸体在烈焰中化作焦炭,又化作灰烬,只剩下最坚硬的白骨一一这一 切发生得很快,警视正

从未见过烧得如此之快的,转眼间,似乎已经来到了结束的时间。

“其实,有时候你打心底相信这只是噩梦的话,也没什么不好。可问题就在于,你既不完全

相信,也不完全不信。那棱模两可的念头,阻止你去认知。”乌克兰女人说:“你的意志其实是

不坚定的,比普通人好-一些, 但比起真正的专家还是有差距的。基本上,这也是专家之间的差距

你对自己相信的东西有多相信,你是否可以跳出这个信任的框架,重新审视并寻找自己的感动

,然后再度去相信原来那个框架, 只是这时在你的眼中,那个框架应该更大,更有包容性。

她说得很理论化,警视正很难-下子理解,姑且也就是记在心中。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位专

家的言传身教。尽管她的表现和马恩的表现不尽相同,可大家和这两位接触的时候,从来都不会

觉得,谁在谁之下

两人有着不同的风格,可是在专业性上,两人完全就是平级的。

乌克兰女人和警视正一-边说着话,-边收拾起骨灰和剩下的尸骨,全都塞进了乌克兰女人的

琴箱里。警视正觉得不可思议,她将这些东西和小提琴混在-起,这显然有点不合常识。但他就

像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也无法对此进行任何评断。

“你会拉小提琴吗?”乌克兰女人又问。

瞥视正点点头,虽然不能说擅长,但他在学校里学过这些,即便后来就不继续了,但一些印

象还在。他的妻子也是个风雅之人,钢琴和管弦都多少会用一些。

“如果还记得怎么拉的话。”他没有打包票。

不过,乌克兰女人也不怎么在意,她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提琴,塞进警视正手中,说

“这是我的小提琴,它现在是你的了,至少在这个噩梦里,由你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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