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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鸢飞的很快，快到谷雨连该说点什么都还没有想好的时候，足够让他们走一天的路程就被直接越过了。
来到山林的跟前，她突然降了下来，似乎并不打算直接从空中寻找那个所谓的陵墓。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人才会在这种地方建造陵墓啊.....
“那个！”
看着赤鸢就要朝着林中走去，谷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赤鸢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是往常一样的古井无波，让人很难看出她究竟在心里想了什么。
但是遇到那种事情，不管怎么说都不会好受吧？
“呃，我是想说.....”谷雨刚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清楚究竟该从什么地方说起，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来一句，“你也别太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
然后他就看见赤鸢一瞬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难过？什么难过？”
谷雨：.....诶？
不对啊，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吧？
“哦，你说那个啊。”赤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摇了摇头，“我没有难过的必要啊，能做的我都已经尽力了。虽然他们称我为仙人，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仙人啊，人力有时而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这不应该是我的台词么.....
谷雨感觉自己憋得难受，你想的这么开，那想要安慰你的我岂不是像个傻子？
“以前我也纠结过，觉得如果我能再强一些，是不是就能挽救更多的悲剧了？”赤鸢转身朝着山林走去，示意谷雨跟上，“但事实呢，事实就是，不管我变得多强，只要不能完全消灭崩坏，灾难就永远快我一步——我永远也无法真正的拯救所有人，我只能保证神州的文明不会因为崩坏的侵蚀而断绝。”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再去纠结这件事情了。”赤鸢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或者说，我不能再纠结这个问题了，守护神州是我立下的誓言，却不能因此成为我的枷锁，否则我总有一天会被心魔吞噬，成为亲手毁灭神州的罪人.....”
“不可能的！”谷雨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种事情不可能发生的！”
“别激动，只是开个玩笑。”赤鸢露出一个谷雨从没见过的俏皮笑容，“我虽然活了很久了，但可不是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的老古董。”
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啊......
谷雨露出一个苦笑，最终却不知为何的松了口气——想想也是，一个活了五千年的人，如果不能在这种事情上摆正心态，恐怕早就走火入魔了，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不过这个时候谷雨突然又想到一件事情：“那你当时为什么要道歉？”
“先是道歉，然后以仙人的样子飞走，你猜那个小孩子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怎么样？”赤鸢露出谜一般的微笑，“稍微有点良心的话，心里恐怕都不会好受吧？”
“仙人的道歉，可不是凡人能轻易受得起的。”
“.....这算是小小的报复吗？”谷雨无奈的笑了一下，赤鸢在今天所暴露出来的“本性”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可这算什么啊，反向报复吗？”
“我身为仙人，又不能打他们，也不能骂他们，还能怎么办呢？”赤鸢摇了摇头，又恢复成往常的样子，“反正这招很有用的，我以前用过很多次了。”
可你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你还去偷窥...
“你在想什么？”就在谷雨脑洞大开的时候，赤鸢突然闪电般的回过头来，用锐利的眼神在他脸上扫视着，“你应该，没有想什么不该想的事情......吧？”
赤鸢最后故意拖长了声调，威胁的意图溢于言表。感觉不妙的谷雨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然后用特别无辜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就行。”赤鸢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朝着山林伸出走去，而谷雨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保持着沉默，在逐渐变得昏暗起来的森林中摸索着前进着。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沉默了半天，谷雨突然冒出这样一句来。
“你指的什么？”赤鸢并没有回头，她手中突然燃烧起一团火焰，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谷雨知道这是为自己点亮的，因为赤鸢哪怕蒙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周围的事物，白天黑夜对她来说压根就没有区别。
“我是说像这样偶尔使点小性子也挺好的。”谷雨尽量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说到，“神经崩的那么紧，万一哪一天断了怎么办？”
“想的挺好，可我是‘仙人’啊。”赤鸢自嘲般的摇了摇头，“仙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总不能去向凡人发脾气吧。”
“至少现在还有我嘛。”谷雨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才会说出这种话，只是自己既然身为徒弟，总要去为师父做点什么才行，“别人或许不行，但在我面前没必要强迫自己做一个‘仙人’吧？”
“你还真是好意思。”赤鸢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再说话。
不会是，惹她生气了吧？
摸不准赤鸢心思的谷雨也不由得犯起了嘀咕，他突然感觉自己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合适——跟赤鸢那长达五千年的人生相比，自己十几年的经历短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管怎么去思考，不管怎样去揣摩，终究还是无法体会赤鸢真正的心情。
这样的自己，也没有资格去分担她的负担吧。
“我其实是，上个文明的幸存者。”
就在这个时候，赤鸢突然以风轻云淡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谷雨张了张嘴，不过并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他通过这几天的相处也有所察觉，就算赤鸢亲口承认了，也不过只是证明了他的想法而已。
他更在意的是赤鸢接下来要说的话。
“崩坏的本质，是针对文明发展程度的‘恶意’，文明发展的程度越高，崩坏的力量就越强。”赤鸢直接往下说了下去，似乎原本没有打算给谷雨留下说话的空间，“我们身处的上一个文明，在与崩坏抗争的过程中发展出了相当发达的科技水平，但最终还是没能敌过崩坏的力量，被它力量的化身‘律者’毁灭了。”
“不过万幸的是，虽然崩坏的力量强大的难以抗衡，但我们仍然没有放弃希望。”赤鸢静静的诉说着，“我们最后决定将自己所研究出来的技术与科学，全部保存下来，留给下个文明的人们，使他们能够在吸收了我们的科技之后，走的比我们更远。”
“我们称其为‘火种计划’。”
谷雨突然屏住了呼吸，他意识到接下来的问题才是重点。
“然而文明的传承不能只有知识，新的文明若是想要在崩坏的威胁中成长起来，就必须有负责养育和引领他们前进的人......”说到这里，赤鸢停顿了一下，手中的火焰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以及保护他们能够健康成长，而不至于夭折的人。”
前者究竟是谁谷雨暂且不能确定，但是后者的身份却不言而喻。
“在上个文明之中，我是一项名为‘逐火之蛾’计划的成员，这项计划的所有参与者，都是由人类与崩坏兽基因融合而诞生的战士。”赤鸢突然回头看了谷雨一眼，眼神中流露的是谷雨所无法理解的感情，“而在所有人中，只有我是最特殊的——或许是与我体内的崩坏兽基因有关系，我成为了一个不会死亡，也不会老去的东西。”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成为了新文明的守护者。”赤鸢停下了脚步，连带着谷雨也不由得站在原地，“后来，我和其他被选入‘火种计划’的人一起，通过特殊的装置逃过了崩坏的毁灭，苟活到了新的时代，而在我的朋友们都相继逝去之后，世界上还来自上个文明的人就已经只剩下我一个了。”
“五千年了，漫长的岁月让我的记忆也随之磨灭，如今的我连朋友的名字都说不上来，”她面无表情的陈述着，仿佛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忘记了他们的名字，他们的长相，他们的喜好——”
“我甚至忘记了我自己的身份。我曾经叫做什么？我曾经喜欢什么？我曾经讨厌什么？我曾经是个怎样的人？我有养过宠物吗？我有过喜欢的人吗？”赤鸢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了，现在的我只有‘赤鸢’这个代号，以及我必须贯彻一生，永远守护的誓言。”
赤鸢是孤独的守护者，她必将永远的守护神州。
直到现在谷雨才彻底明白了自己面前的“仙人”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她是将自己的人生全部舍弃，从此只为了一个誓言而活的战士，是在朋友逝去之后，孤独的把守着秘密的守密人，是在凡人的质疑与贪求之中，仍然竭尽全力去守护他们的仙人。
谷雨突然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烫，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还有我呢”这种话说出口的？
然而这个时候，赤鸢却突然伸出手，放在谷雨的头顶用力的揉搓了起来，以至于谷雨都被这样的力量压弯了腰，显得比赤鸢低一头。
谷雨：？？？？
“不要介怀，我其实很高兴，真的。”终于放开手的赤鸢笑了起来，之前所有的沉迷与哀伤都一扫而空，“不管怎么样，只是被人关心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
“但是啊，在知道这些之后，你还愿意说出那样的话吗？”就在谷雨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赤鸢突然问到，“面对着没有自我的‘仙人’，你还能说出那样的话吗？”
谷雨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还有我呢。”仿佛是为了强调自己的话，谷雨挺起胸膛，“至少对我来说，赤鸢就是赤鸢而已。”
赤鸢定定的看着他，随后笑了起来。
“还真是敢说呢。”她忽然熄灭了火焰，在黑暗之中谷雨无法看清她的脸，“那么你就要好好加油了哦。”
“我决不食言。”谷雨不假思索的承诺到，却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本来安静的如同死水的林中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无数的活物穿行在其中，“这是.....”
“你一直没有感觉吗？这安静的气氛实在是跟山林太不搭了。”赤鸢摇了摇头，“越安静，越危险。因为这正是猎手潜伏的征兆。”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一般，窸窣声渐渐的大了起来，隐隐还能听到“嗡嗡”的声响，仿佛是蚊子在震动双翅——然而这声音不仅连成一片，甚至在黑暗中显得无比刺耳。
这得是多大的蚊子，才能发出这么响的声音啊.....等等，难不成是崩坏兽？
“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赤鸢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远离了他，“不过它们畏惧着我的力量，因此而不敢靠近——但现在已经没有了。”
原来如此，刚才突然加大了火焰的力量是因为这个....可为什么突然撤走了？
“这可是考验哦。”也许是借助着黑暗的遮蔽，赤鸢的语气突然变得俏皮起来，“也许我发起脾气来，比这要危险一百倍呢——”
“如何，要投降吗？”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要投降？”谷雨笑了起来，他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在视觉无法发挥作用的黑夜里，谷雨慢慢闭上了眼睛，杂乱的振翅声顿时变得更加清晰，“我可是仙人的徒弟啊。”
“说的不错。”赤鸢轻轻的拍了拍手，一种似有若无的“气场”突然消失不见，伴随着她的举动而来的，是突然变得狂躁起来的声音，“那么就开始吧。”
谷雨的头微微一倾，突然猛地抬手，将一个东西打飞了出去。
能行！
他的听觉开始变得无比的敏锐，甚至连混成一片的杂音在他的耳中都有了层次，将所有思绪都抛开的谷雨调动着全身的力量，甚至就连沉寂的灵力也不自觉的开始了流动——
因为谷雨闭着眼睛，所以他并没有发觉，自己的双臂在挥舞之时，会有点点的火星闪烁在空中闪烁。
尽管火星是那么的渺小，但在黑暗之中却无比的耀眼。
“这不是......”赤鸢看着在黑暗中奋力拼搏的谷雨，撩了撩耳边的发丝，“做的不错嘛。”
当所有的杂音都消失殆尽之后，谷雨也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尽管自己还保持着清醒，但为什么却比平常训练的时候还要疲惫？
如果这个时候给自己一个柔软的枕头，谷雨敢保证自己绝对能做到传说中的秒睡。
然后他就真的靠在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上面。
“做的不错。”赤鸢从身后抱住了他，“我还以为你会......”
赤鸢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谷雨赫然已经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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