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就好像，就算我认为自己现在是一只老鼠，也不会影响我在梦醒后是詹金斯。同样的道理，你现在认为自己是一台机器对吗？”
“是的。”
“那么，梦中认为自己是机器，意义很重要吗？”
“不重要。”
“很好，我们达成了两点共识，第一，现在我们在做梦，第二，我们此时对自己的认知，其实并不重要。”
“是的。”
詹金斯忍住露出得意的表情，这一次他是真的在佩服自己。对于他这种人来说，这是相当罕见的。
“我们此刻对自己的认知不重要，那么很显然，我们此刻听取的别人对自身的描述，也是不重要的。”
差分机又说道。
“是这样的，所以你可以不理会我所说的话，一切都由你来判断。”
詹金斯承认道。
“我......无法判断。这里是梦境，这里的一切都是不重要的。”
话语变得更加断断续续。
“是的，现实才是重要的，梦中的一切，都只是虚幻。”
詹金斯顺着对方的想法来继续谈话，这样才能让对方放松警惕，并认为他也是自己人。
“既然梦中的一切都是虚幻，为何不立刻醒来？”
差分机问道。
“因为我们不确定，此刻积累的力量是否足够。”
詹金斯并不表达想要醒来的想法，也不表达继续沉眠的想法。
“我汲取了百万人的精神力，催化自身精神成长。眼前的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我的精神世界的一部分，我认为，这力量已经足够了。”
“......”
“为何你不说话？”
“因为一切，要由你自己来决定。”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真诚一些。
“是的，要由我自己来决定。”
差分机也认同这个想法。
“那么决定吧。”
詹金斯说道，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安静的衰朽天空下，只有光线在圆柱上闪动，机械的噪音此起彼伏的从世界的各个方向传来。
光柱中无脸的人面闪烁了一下，然后立刻消失。最高处的平台上再次只剩下詹金斯，他抬起头，看到巨大的黄铜色机械鲸鱼在头顶游弋。
梦境以外的现实，虽然詹金斯正在经历又一场精彩无比的冒险，但时间的流动不过才只有几分钟而已。教会确认了詹金斯的确已经坠入了与诺兰纠缠在一起的梦境后，立刻加速组建队伍进入梦境的行动。
这种时候，教会当然也想到了让谎言信徒帮忙。虽然十几分钟前才拒绝了蜡烛先生，但现在可不是在乎丢不丢脸的时候。
贝凡娜小姐亲自去找到了音乐教团的百灵小姐说明情况，但海瑟薇哪里敢说谎言信徒就在教会。她心中恨不得立刻见到詹金斯，确认他的安全，但现实却只能敷衍贝凡娜小姐的要求，声称寻找谎言信徒需要时间，让教会不要把希望放在那群人身上。
第两千零一十一章 物质世界最强凡人
“那位年轻的国王不是你的未婚夫吗？你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贝凡娜小姐走后，伯恩瑞特小姐才问向海瑟薇。
“我怎么不着急的？”
海瑟薇有些气恼的问道，忧心的看着窗外，期待那个带猫的男人会忽然跳出来，声称刚才贝凡娜小姐所说都是开玩笑。如果不是身份限制，她现在就想要去往詹金斯的身边。
“那你怎么不去找谎言的信徒帮忙？”
伯恩瑞特小姐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歪着头奇怪的问道。
“我怎么可能现在去找他们？”
海瑟薇向她抱怨。
“有什么问题吗？蜡烛先生，不是你的朋友吗？”
“的确是‘朋友’，可是......这很复杂，很难解释。”
红发的女士暗自神伤。
此刻距离两点整的谈判开始，还有半小时的时间。雨越下越大，下雨的城市中弥散着浓雾，这是谁也没有见过的场面。
贤者教堂已经忙成了一团，但组织人手闯入未知的梦境，可不是简单的几十分钟就能准备好的事情。
而就在教会还在准备的同时，一道异常的黑色闪电从天空劈落，笔直的命中了风雨中的黑色金属塔。随后肉眼无法观察到的精神力冲击波，以黑塔为中心向着整座城市横扫而来。
这样的精神力冲击，足够让心志不坚定的普通人变成傻瓜。但好在黑塔周围有着教会布置的重重防御和针对措施，勉强将冲击波拦了下来。
但第六感灵敏的人们，还是能够在那一瞬间产生异常的反应，只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
在滂湃的精神力出现之后，弥散的灰雾中，躁动的灵催生出了更多的【雾中的匍匐者】。同时，轻微的地震以黑塔为中心扩散向整个城市。
恰好站在窗边的老爹抬头看向天空，好一会儿才说道：
“是谁这样生气？”
“该死的詹金斯·威廉姆特！你这个骗子！”
一个声音说道，那声音来自脚下，但无比的响亮无比的清晰，最后“骗子”这个单词更是像是回声一样重复了很多遍，因此人们可以充分的了解到喊出这句话的人的内心，究竟是多么的愤怒。那不仅是智商受到碾压后的羞耻，更是尊严被践踏后的恼羞成怒，这种情绪实在是再典型不过了。
不只是老爹，这片土地上生活着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这句“痛斥”。
只是思索到脚下存在一个有着宏伟声音的生命，一种无法理解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感便涌上了心头。
老爹立刻转身看向身后的詹金斯，卧在他旁边的猫也抬起头，二者共同看到那根蓝色蜡烛上的火苗已经摇摇欲坠。
在震感轻微的地震结束后，突如其来的大地震，随着黑塔的第八层出现，再次搅乱了这个暴雨日的诺兰。大地仿佛在震怒，黑色的霹雳此起彼伏的从天空击向地面。
灰雾咆哮着，笼罩着天空，覆盖着大地。海啸随着地震而来，高耸的海浪直击码头。即使被海洋教会设法拦下，暴怒的海洋也绝对不会只发动一次攻击。
末日的场景就这样突如其来的出现，而那个痛骂詹金斯的声音却只是说出了一句话便再也没有了声音。
但随之而来的是号角声，悠长而响亮，仿佛预示着一切即将走向终结。
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老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再抬头的时候，詹金斯已经重新站了起来。
他将熄灭的蜡烛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抱起猫拍了拍，将它放到肩膀上，最后看向老爹：
“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他晃动了一下脖子，然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是的，轮到我了。”
“梦里发生了什么？”
老爹急忙问道。
“我遇到了谎言的信徒，一共六位（注：9-3），所有人都利用梦境的力量伪装成我的样子，把那台机器骗得团团转，他们......编制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哦，那群人真是太可怕了，完美的谎言，就算是我也想不出这是怎么编织出来的。如果有时间，我真的想向您解释一下那个谎言。
总之，正因为他们，我才能及时醒来。不过谎言的信徒也在梦中受到了伤害，他们说，可能会晚一点才到......现在轮到我了。”
这段话是为了解释，为何刚才地底的声音在痛斥詹金斯是骗子。顺便，提前解释谎言信徒无法在两点前到达的原因。
“詹金斯，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老爹很严肃的问道。
“当然知道，同为救世者候选，谎言的信徒们拼尽全力将它从梦中骗出来。现在他们身受重伤，我作为救世者候选，没理由比他们要弱。老爹，刚才差分机在梦中被骗醒的瞬间，便知道了这是骗局，我们从梦中知晓了很多事情，它没能获得完整的灵魂，但也获得了一部分类似灵魂的东西，所以我必须去平息它被人骗醒的怒火。”
他轻笑了一声，走到窗边和老爹并肩站着。门口的人们也看到了詹金斯苏醒，但见他正在说话，谁也没有闯进来打扰。
“而且，那家伙现在才刚醒来，力量没有回归巅峰，绝对不敢让本体出现。所以，虽然外面看起来可怕，但我要面对的也不过是一个暴怒的机械的部分力量而已。老爹，我想让人们信服我，就必须展现出力量。”
“你有信心赢吗？”
老爹很严肃的问道。
“我......其实一直以来都隐藏了一些事情。”
他迟疑的说道。
“我知道，年轻人总是这样。”
老爹并未惊讶。
“所以我有信心赢。”
他取出了繁花诡境中获得的那剂药水，老爹点了点头，脸上堆累的皱纹舒展开，但眉心依然紧皱：
“詹金斯，你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好......一切小心。”
“我明白，这次的战斗大概会发生在海上，我已经察觉到了海洋的异动。老爹，你让教会准备好谈判，现在......”
取出那只女士怀表看了一眼：
“现在距离两点整还有二十分钟，我会按时回来的。”
老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注视着詹金斯将那只带着圣银光芒的瓶子打开，然后将瓶子里的药水一饮而尽。
圣洁的银色的光笼罩了他的全身，莫名的为他增添了些神圣的气质。那只瓶子从手中滑落，但在接触地毯前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望向此刻的詹金斯，老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看到了詹金斯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星河万象。他的瞳色已经变成了完全的紫色，与周身银色的光融合在一起，莫名的让人不敢抬起头。
“你究竟喝了什么？”
老爹忍不住问道。
“这大概算是世界树的恩赐。我该出发了。还有，让教会不要找那些梦境之神信徒的麻烦，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最初的几个单词还很正常，但后面的声音，居然在这间开着窗户的房间内产生了回音。
他推开窗户，纵身一跃，化作一道银紫色的光飞上了暴雨的天空。狂暴的风从窗口涌入，带着些雨点，打湿了老爹的头发和肩膀。
他怔怔的看着詹金斯消失在视野的极限处，贝凡娜小姐已经走了过来：
“是不是忽然感觉，詹金斯已经不需要你了？”
“是啊，好像一眨眼之间，他就已经不需要我了。”
“的确是一眨眼，因为这也只是一年的时间。当初听说宾西将他的工作，分配到您的古董店时，我还在想他要用多少年才能被您允许‘毕业’。没想到这么快。”
贝凡娜小姐也抬头望向远处的天空，银紫色的光痕在空中滞留许久都没有消失：
“但您应该会很高兴吧，亲手培养出了他。